口腔科  顧蕾*

    那是一個飄著雨絲的冬日下午，因為天氣原因，街上的人稀稀落落，科室里更是沒什么人來往。
    我坐在位置上翻著書，一邊和束老師說話，突然聽到一個老太太操著一口蘇州話問：“醫(yī)生，這邊能看病嗎？”一股很濃的芹菜味進入鼻腔.
    我抬起頭，一個六十上下，穿得有些臃腫的老太太映入眼簾，她的右頰腫得很明顯。
    我指了一下治療椅，“你坐下吧�！�
    我看了一眼，右上六殘冠，中間都有塊牙齦息肉了，頰側(cè)牙齦紅腫得很明顯，還沒有明顯的波動感，右頰腫的很明顯，頰間隙都感染了。
    “你這個疼了多少天了，都腫成這樣了才來看，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？老太太。”我問道。
    “好久了，剛開始就只是牙疼，我以為會好的，誰知道昨天開始就腫了�！�
    “去換個急診號掛水吧！”
    我開完藥囑咐她明天上午早點來，可能要給她切開排膿。
    第二天我一直等到中午吃飯也沒等到她，心想這老太太有點不靠譜。下午大概三點多的時候她來了，我有些許不耐煩問道：“你怎么才來，跟你說好了上午來�！�
    她聲音低下來，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點委屈說道：“一大早我就要去賣菜，我也想上午來，可我到現(xiàn)在才忙完，真不好意思。”
    聽她那么說我鼻子有點酸，想到了我爺爺奶奶。我看了頰側(cè)牙齦已經(jīng)有波動感，就給切開排膿，置引流條引流。
    她走之前問：“我好了之后能把這些爛牙都拔了裝嗎？”我點點頭：“當(dāng)然可以，消了炎就能拔了。”
    后來她都按著時間來了，連著掛了幾天水，又吃了幾天藥。她按復(fù)診的日子來拔牙時還是有點紅腫，問了束老師還是給她拔掉吧，要不然她這個腫永遠消不了。
    老太太說她血壓有點高，但是吃藥，但問她吃什么藥時，她說她不識字，不記得了。我給她量了血壓，上壓一百五，偏高了，給她拔掉之后囑咐她回家之后高血壓要按時吃。
    第二次她來拔牙時，我記得很清楚，她穿的很多，量血壓時她開始一件件脫衣服，她把脫下的衣服放在了地下，我讓她放在身后的小推車上，她說她的衣服不干凈，放地上不礙事，我執(zhí)意拿起她的衣服，老人帶著笑容看著我，我心中一暖。
    “血壓很高啊，老太太，你吃藥了沒啊。”
    她說昨天忘記吃了，我告訴她今天血壓太高，沒法拔牙，回去好好吃藥，過兩天再來拔。
    老太太又一件件把衣服穿上后，說道：“醫(yī)生那我先走了。”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，叫住她：“下次把高血壓藥帶上�！�
    幾天后，她再來的時候，天氣更冷了，已經(jīng)開始飄雪了。量血壓時發(fā)現(xiàn)她血壓高得驚人。我問她吃的什么藥，她掏出兩個藥盒子，兩個都是地平類藥，問了束老師，束老師跟她說先去看內(nèi)科，她血壓實在太高了。過了一會她回來了，拿著內(nèi)科醫(yī)生新開的藥：“醫(yī)生，我不識字，之前兩個藥吃重了，內(nèi)科醫(yī)生給我重開了藥�！�
    束老師對老人說先回去吃藥吧，血壓穩(wěn)定了再拔。她點點頭，離開了。
    再來時，她血壓已經(jīng)控制了，給她拔了幾顆牙，怕她傷口恢復(fù)慢，特意給她縫了幾針，嘮叨了拔牙后注意事項。來拆線時已經(jīng)將近年關(guān)了，窗外的雪下得很大，她還有最后一個牙要拔，是和一個女人一起來的，起初我以為是她閨女，跟她嘮叨老人血壓的事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并不是，只是一個經(jīng)常問她買菜的女人，老太太說她的牙也有問題，老太太大概說了什么，女人只等著我和束老師看。
    給老人拔完牙，老人偷偷拉住我的手說：“快過年了，我一直來你們這看牙，真的很感謝你們，我?guī)Я俗约悍N的菜，晚上記得帶回去�！崩先讼胱邥r，我叫住老人讓她帶走，老人說又不值錢，執(zhí)意讓我留著。
    看著眼前一袋子青菜，這哪里是什么青菜，分明是一個老人的愛和對我的信任。那時我還在吳中人民醫(yī)院實習(xí)，老人知道我是實習(xí)生，但對我卻是百分百的信任，后來裝牙時她還回來找了我。
    我始終堅信有時去治愈，常常去幫助，總是去安慰。在門診上，我們和患者更多的是擦肩而過，但是可能一件小事對你我都刻骨銘心。